很少有哪项装置能像陀飞轮一样,集传奇、技术与象徵意义于一身,自1801年宝璣大师发明这项复杂功能以来,它始终被视为高级制表的试金石,用来对抗地心引力对擒纵系统造成的误差,透过将摆轮、游丝与擒纵机构安置在持续旋转的框架中,理论上能平均各个位置的走时偏差。(朋友圈:13967023)
但问题也正出在这个「持续旋转」上,对现代手表而言,能否精准对时是一项基本要求,而停秒功能正是关键,当表冠拉出、秒针瞬间静止,佩戴者才能将时间校准到分秒不差,偏偏,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功能,却长期与陀飞轮无缘。

▲传统停秒设计的煞车易误触旋转框架支柱导致失效,且若仅停止框架会让摆轮空转,恐损伤擒纵系统。
传统停秒机制,遇上旋转框架就失灵
在一般机械机芯中,停秒并不困难,拉出表冠时,煞车片接触摆轮边缘,迫使其停止摆动;推回表冠后,煞车解除,走时立刻恢复,一切乾脆俐落。然而,陀飞轮的摆轮并非固定,而是被包覆在不断旋转的框架内,这让传统煞车片几乎无从下手,它可能被框架支柱挡住,无法接触摆轮,甚至因误触旋转结构而造成损伤,更棘手的是,即便强行让框架停下,内部摆轮仍会因惯性继续摆动,造成摆幅不稳,这对追求稳定与耐久的制表师来说,显然不是解答。

▲朗格研发特殊V型弹簧,即便一臂触碰支柱,另一臂仍能推进并煞停摆轮,确保精准停秒。
朗格的突破:让煞车自己「找路」
近代真正的转捩点,出现在2008年,当年朗格在Cabaret Tourbillon中,端出了一套令人拍案叫绝的设计——V型停秒弹簧,这根外型宛如翘鬍子的弹簧,并非靠蛮力对抗旋转框架,而是利用几何结构解决问题。当停秒启动时,V型弹簧的两臂会同时向摆轮靠近,即便其中一臂碰上框架支柱,活动关节仍会让另一臂继续前进,直到确实煞停摆轮,这套设计不仅安全,也极为可靠,成功让陀飞轮第一次真正具备「对秒」能力。后续在1815 Tourbillon上加入的归零功能,更把调时体验推向另一个高度。

▲MORITZ GROSSMANN巧用人类毛髮制成刷子,其硬度足以煞停摆轮,柔软度又能让框架支柱安全通过而不受损。
头髮的妙用:MORITZ GROSSMANN的创意解法
如果说朗格展现的是工程理性,那麼MORITZ GROSSMANN则让人看见制表的浪漫一面,在Benu Tourbillon中,他们选择用一把由人类头髮制成的微型刷子来当作煞车器,这个看似不可思议的设计,其实逻辑严谨。头髮在接触摆轮时,硬度足以让其停止;但当旋转框架扫过刷子时,柔软的髮丝会自然弯曲避让,不会对任何零件造成冲击。生物材质与高精密机械的结合,让停秒这件事多了一层诗意,也再次证明创意在制表中从未缺席。

▲IWC採用双槓桿钳式系统,两臂具备独立弹簧,即便一侧受阻,另一侧仍能精确夹住摆轮。
各显神通的现代解方
随着停秒陀飞轮逐渐成为技术竞技场,更多品牌提出自己的解法,例如IWC在2017年推出的「钳式」系统,以两根各自独立弹簧的槓桿夹住摆轮边缘,就算其中一侧被框架阻挡,另一侧仍能完成任务。Grönefeld兄弟则选择更高难度的同步思维,他们让机芯在拉出表冠后并不立即停秒,而是等待陀飞轮框架上的探针与特定槓桿接触,确保陀飞轮与秒针能同时、同位停在12点方向,画面与机械逻辑同样精准。

▲万宝龙将摆轮置于框架外侧,因不受支柱阻挡,可直接採用传统制动装置进行停秒。
从结构本身下手的彻底解决方案
也有制表师乾脆重新定义陀飞轮的结构,如万宝龙Exo-Tourbillon把摆轮移到旋转框架之外,让传统停秒煞车得以直接作用于摆轮本体,完全避开支柱干扰。独立制表师Karsten Frassdorf则在Ei8ht Tourbillon中,开发出垂直煞车机制,直接作用于摆轮的双圆盘结构,这种从「角度」上改变介入方式的设计,同样成功解决了旋转框架带来的限制,并获得专利肯定。
在今日陀飞轮的象徵意义或许已大于实用性,但从停秒机制的发展历程来看,这项复杂功能始终是制表师挑战极限的舞台。为了解决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「暂停」动作,他们投入数十年心力,反覆推翻、重来,正是这份对细节毫不妥协的态度,让陀飞轮在诞生两百多年后,依然持续进化,也让时间的旋风,终于能在需要的那一秒,被真正驯服。

